9. 我太太和我這幾年特別忙碌。我的工作需要我一個星期好幾天在外面奔波，而我太太是個很成功的房地產經紀人。老實說，我們很少有時間和三個孩子在一起，但每有機會相聚，我們總給予他們完全的關注。我太太和我都希望能有更多時間在家，但我們也自我安慰說：父母與子女相處，不在乎量，而在乎質，因此時間多寡並不是最重要的。你同意這樣的看法嗎？
也許你會覺得離題太遠，但請先讓我拐個彎，從後門來答覆這個問題。我是靠寫字說話吃飯的人，因此我也常花許多時間來省察：一般通俗智慧或美國文化中被人朗朗上口的陳腔濫調，究竟含有多少效用。舉例來說，有一次我和一個朋友在討論色情傳播媒介的法律枝節問題。他很自信的就以一句時髦話回答我：「嗯，你該知道你不能為道德問題制定法律啊！」我點點頭同意，但事後不禁自問：「為什麼不可以？」
殺人、強姦、毀謗、詐欺、搶劫等都是不道德的行為，而我們不也立定法律來約制這類的行為嗎？所有刑法不都是為禁止邪惡行為而設的嗎？事實上，如果立法的人真相信「人不能為道德問題制定法律」的話，我們這社會將亂得一團糟。
再回到父母子女關係的質與量問題，我覺得這也是一句漏洞頗多的陳腔濫調。我並無意刺傷提出這問題的爸爸，但這句話常常被那些太忙、負軛太重，又為自己與子女相處的時間太少而深感內疚的父母，用來當作互相安慰的風涼話。他們的孩子白天都被丟在托兒所，晚上則由保姆照顧，剩下沒多少時間可從事傳統的親子溝通活動。為了消除忽略子女的不安，爸爸媽媽只好緊抓著這句表面聽來很合理、動聽的時髦話：「嗯，你知道，其實時間的量並不重要，要緊的是你們在一起的質如何。」
當然，在普遍流行的觀念裡，都會包含一些真理，上面這句時髦話也不例外。我們都會同意：即使我們一星期七天都和孩子們在一起：可是我們天天對他們發脾氣、施壓力，無愛心耐心，情緒也陰晴不定，這對孩子根本沒什麼好處。但除這點以外，質量的問題就觸礁了。簡而言之，這種二分法在我們生活的其他方面根本不能適用，為何我們只將它應用在養育孩子的事上？讓我舉例說明：
假設你一天都還沒吃東西，餓得頭發昏，你選了全市最上流的餐館，請侍者推薦菜單上最上等的一種牛排。侍者回答說，該餐館最受歡迎的一種牛排，就是「小巧菲力牛排」。你就點了這道菜，並指定要烤七分熟的。二十分鐘之後，事者把這道名菜連同賬單送上來，擺在你面前。只見在一只大圓盤的中央，冷冷清清的放了一小塊肉，約有一吋見方，旁邊還有一小塊洋芋片。
你又驚訝又氣惱的說：「這就是你所謂的牛排大餐嗎？」
侍者回答說：「先生，還沒嚐嚐看，怎麼就可以亂批評呢？我給你端來的是一吋立方最上等的牛排，名貴無比，是一流師傅精心烘烤的，十全十美，味道絕佳，趁熱吃更讓你回味無窮。事實上，你在全市任何一家餐館恐怕還吃不到比這更美味的牛排。我承認這塊肉是小了一點，但畢竟，每個人都曉得重質不重量這句話的意思。吃牛排就貴在質啊。」
「胡說八道！」你氣急敗壞的回答，我也很同意你的看法。明白了嗎？這句大而化之的話，毛病就出在它把兩種必需的美德硬放在對立的兩端，強迫我們只能從這兩者選一個。如果質與量都是家庭生活必要的成分，那麼何不兩種都給孩子呢？如果你只是偶爾讓「飢餓」的孩子吃一口上等牛排─即使是最高級、美味的玉米菲力牛排─又怎能使他們飽足呢？
我擔心的是，所謂質勝於量 的陳詞套話，也許會變成既沒給孩子們量又沒質的自圓其說吧！ 一些特別忙碌，常愧疚沒太多時間陪小孩的父母，常用質與量的託辭來安慰自己。結果是，他們白天把小孩送到托兒所，晚上將小孩交給保姆，僅勉強參與一些傳統上該由父母投入的活動。這等父母便常說這樣的話：「其實，你知道嗎？咱們一家在一起做什麼，要比我們有時間在一起更重要呢！對不對！寶貝！」我只能說，持這種論點的父母，他們的小孩是值得同情的。 ——詹姆斯●道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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